□记者 姜培军

真实的历史，常常隐藏在细节中。杀伐征战，铁血烽火，有关赵登禹将军的宏大叙事常见于各种历史载体中。在近年来的多次采访中，记者了解到一些历史碎片和细节，它为我们还原了一个更具血肉感、更加人性化的赵登禹。

如果说，常德打虎、刀战喜峰口、喋血卢沟桥，充分展现了赵登禹的阳刚、威猛、血性、男儿气；那么，慈心护狐、事母至孝、温婉俊逸的书法作品，则体现出赵登禹慈悲、孝顺、崇文的高贵品质。

打虎与护狐

在菏泽市抗日纪念馆，赵登禹的大刀旁，有这样一张照片：一位魁梧健壮的军人骑于猛虎之上，右拳高握，左手按虎头。上题“打虎将军”，落款“冯玉祥，民国七年”。这位“打虎将军”便是赵登禹。1918年，赵登禹随冯玉祥驻防湖南常德时，听闻有猛虎伤人，便只身上山，空拳毙虎。冯玉祥得知后，请人拍下这张照片，亲笔题字，以资奖励。2015年的一次采访中，谈及父亲的超群武艺，赵学芬颇为自豪：“在一次摔跤角力中，父亲把冯先生摔出去三次。冯先生不仅没有责怪父亲，还把他收为随身卫兵。”

因缘际会，郝远进自1988年就开始研究赵登禹，积累了不少鲜为人知的档案资料。“赵登禹使用的大刀为镔铁打造，重80斤，花了160两银子。”郝远进对记者说。

著名作家石耿立在《大刀赵登禹》一文中写道，当时人们评价赵登禹的大刀“砍铜剁铁、削钢如泥”——把十个铜钱叠放在八仙桌上，赵登禹一刀劈下，十个铜板火花迸溅，如鸟羽般磔然而散。

与“喜峰口罗文峪抗日战役纪念奖章”一同存放在牡丹区档案馆的，还有一件文字档案。这件名为《赵登禹将军赠狐万牲园》的档案，记载了“打虎将”慈心护狐的小故事。

1934年7月2日，万牲园（现北京动物园前身）接待了3名特殊的客人——赵登禹将军的副官单永安和两名士兵。单永安是奉赵登禹之命，专程开车护送两只火狐而来。

原来，1934年赵登禹率部驻防塞北时，偶然在山中发现了这两只火狐。他让士兵悉心照料，并去信给万牲园：“因敝师不便饲养，恐日久伤其生命，殊为可惜。素念贵园万牲罗列，以供游人观瞻。”该信原件现存于北京市档案馆，牡丹区档案馆保存着复印件。

仁者爱人。一位跃马疆场的将军，在那烽火连天的岁月，为了两只火狐特意写信、安排专人专车护送，至今读来仍令人心生暖意。

为善乡里，深受敬重

2015年，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，记者曾采访过赵登禹的义女赵玉花老人。

回忆起义父赵登禹，时年85岁的赵玉花眼含热泪。据她回忆，自己自幼家贫。1936年，赵登禹回乡省亲，了解到她的身世后，抚摸着她的头说：“你就是我的亲闺女，以后跟我上北京去。”随后将她收为义女。赵玉花从此在赵家生活了十年。

赵登禹的母亲郝老太太是位慈祥的老人，待赵玉花像亲孙女一样，教她纺织，给她讲故事。后来，郝老太太随赵登禹到北平生活，赵玉花才与她有过短暂分离，期间跟随赵登禹长兄赵登銮一家生活。赵登禹壮烈殉国后，为躲避日寇搜捕，在张自忠将军等人暗中保护下，郝老太太携带赵登禹的妻子倪玉书和三个孩子，绕道河南商丘回乡，得以团聚。1958年，郝老太太去世。“至赵登禹殉国前，经过多年积累，赵家在赵楼村已有不少土地，也算是大户人家，但没人往他家扔黑砖，没人和他们吵架，这说明他们一家为善乡里，深受乡亲敬重。”郝远进说。

赵登禹外祖母家在菏泽鲁西新区万福街道登禹社区东邻的郝庄村。多年前的一次采访中，谈及姑奶奶（郝老太太）一家的生活趣事，年逾九旬的郝凤录眉宇间透出兴奋与自豪。1936年，赵登禹为母亲庆祝66岁大寿，请了两台大戏，还设了3天流水席，周边村民纷纷涌来看戏。赵登禹脱下军装，换上便服，陪坐在母亲身边看戏。他的一位表弟见军装有趣，穿在身上走了出去，结果许多军人“看见他就敬礼”，吓得他赶紧脱下，问“三哥”赵登禹这是多大的官。赵登禹笑而不答，表弟纳闷，问了几个士兵才知道，赵登禹已是师长，荣升中将，这位表弟惊出一身冷汗。

据郝远进介绍，赵登禹最后一次探家是在1936年夏秋季节，那年赵家300亩小麦成熟，他坚持全部分给贫苦人家，一声招呼，村民们带着镰刀赶来，“谁拉走是谁的”，300亩小麦转眼间全到了穷苦人家手中。

母亲生病，煎汤喂药

“孝思维则”，这是赵登禹为宋哲元的母亲祝寿时送的贺词，如今这幅书法作品已广为人知。由于父亲去世早，赵登禹便将所有孝心都倾注在母亲身上。无论军务多繁忙，每天回到家中，他都要先到母亲跟前问安。有一年宋哲元的母亲做寿，赵登禹送的贺礼中就有他亲题的“孝思维则”，可见“孝”在他心中的至高地位。

多年前，记者曾电话采访赵学芬，听她讲述了不少有关父亲的往事。每当看到父亲留下的“孝思维则”遗墨，赵学芬都感慨万端：“虽然军务繁忙，但父亲仍不忘日日嘘寒问暖。奶奶生病时，他亲自煎汤喂药。”“父亲一生中只有一件事没听奶奶的话。”赵学芬说，“当时堂叔赵登舜在营中违反军纪，奶奶希望父亲不要严罚，可父亲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叔叔四十军棍。之后，他拿着棍子跪在奶奶面前，让母亲打自己。”受赵登禹影响，他的部下也多为忠孝男儿，每逢领了军饷，都会尽快寄回家里。

赵登禹壮烈殉国时，赵学芬才2岁。年幼的她揪着母亲的衣角哭喊：“我要爸爸，我要爸爸。”由于父女情深，每次提到这段历史，赵学芬都十分难受。“一提到父亲，心里就不好受，确实不太想接受采访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思念还是无尽的。”多年后，赵学芬仍记得父亲曾亲手为她做过两套小军装，“他说你长大后要保卫国家，要当兵打敌人。”

爱国爱家，大爱绵绵无绝期。

历史因铭记而永恒。今天，我们一同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，缅怀赵登禹等革命先烈，勿忘国之殇，吾辈当自强。